“既然你是看中了我睢者的体质才将我提拔为学生会会长,那么我的优先事项,自然也应该是溃之歌吧。一个优秀的领袖、无敌的军官,是会不择手段达成优先事项的……没错,即便要牺牲其它非优先事项也一样。”
“……………………。”
托艾先生一言不语。因为他不是睢者的缘故,解除了显形魔法后的天咏之乐章自然看不到。但是,凭塞巴斯顿的动作和气势,他知道此刻摆在自己眼前的是什么,故自然能理解学生会会长的意思。
不论是谁,即使是高居顶峰的王者,都有顾及不了全局的时候。
所以,人们必须要学会选择——在必须放弃什么为前提下,怎样行动才能确保最大的利益,这是现代经济学的基础理念。
虽然利益的概念因人而异,但“选择是有代价的”这一点始终不会变。塞巴斯顿运用的就是这个逻辑,只是……
“…那么,你牺牲‘非优先事项’准确是为了什么?”
托艾先生问道。
“你所追求的利益是什么?校队和你的利益哪里存在矛盾?”
“唔…首先第一,那不应该是针对‘我’的,因为这所谓的利益对于你、乃至整个世界,都一样重要,所以应该是‘我们’的利益。”
塞巴斯顿思考了一下,说道。
“其次,至于你的问题…托艾先生,明年的全国校际体育竞赛,是在暑假举行的。”
“一直以来都是在七月…但那又如何?”
“我到时没有空。”
“没、没有空?…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时间。我会很忙。我无法脱开身。我有别的事情要去处理。我有其它安排了。就是这样,请从字面上去理解。”
“……这个、和溃之歌有什么联系吗?”
托艾先生虽然多多少少能猜到,但还是试探性地问了一下,而塞巴斯顿对此也点头表示认可。
“是的。这就是我整个计划的核心,而这整个学年也是为了最后抵达到那一步而做的准备。所以,有着这么重要的安排,我不可能去顾及什么校队啦全国赛啦鸡毛蒜皮的小事。那种东西怎样都好,让他们自己重新组织起来,找个队长,不还是一样能参加吗?”
“…重点不在这里。问题是,你有好好衡量两者的代价吗?”
托艾先生担心地问道。
他很清楚塞巴斯顿口中的‘计划’是什么,也想到了为什么学生会会长想要腾出暑假的时间。但是,先不提这个计划的可行性究竟有多少,从结果上来看代价未免……太大了。
虽然这个问题,他已经想过很久了,但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时机去问。这位学生会会长的思维,时常深远到了让他不寒而栗的地步……
“我就猜到你迟早要这么问了,托艾先生,而答案我也很早就准备好了:当然,我确定这高额的代价是值得的。这是…我斗胆下出的最危险的一步,从长远角度来考虑是我们的致胜利器,为其我已经做好自我牺牲的准备了,所以在你看来万分重要的校队…恐怕得暂时靠边站了。”
塞巴斯顿的语气十分自信,不像是有半点困惑的人能说出的。那就好像、他已经知道这盘棋最后会以怎样的结果收场了一样…不,又或者他根本不知道,只是将自己的猜测错误地假设成了唯一的结果?
这谁也不可能知道,唯有等时间来揭晓……
“…我明白了。”
托艾先生于是叹了口气,示意妥协。
“就按你认为正确的方式行动吧…军师是你,但请别弄错了,我才是领袖,所以做出决断之前还要通知我一声。”
“………………。”
“…嗯?回答呢?”
“……是,知道了。”
塞巴斯顿微微鞠了一躬,说道,脸上浮过一抹难以被察觉的微笑。
“…总之,这个话题就先到这里,余下的琐事就由你来处理了……哎呀哎呀,明明是校长,我却已经没有精力去顾及学生的活动了,这还真是失职……”
托艾先生一边说道,一边朝办公桌走去。
“请别自责,您这是在为了更长远的要事做出牺牲,校内的事情请放心交给我……不过比起这个,我先前说的事情…”
“啊,当然…这几天我都已经仔仔细细调查过一番了。天咏之乐章还真是不可思议的存在,其魔法构造和概念真的不是普通人类应该随便触及的,而更让我惊讶的……”
“不用绕远弯子了,托艾先生,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请记住对于我来说不存在‘错误’这一可能性…这是必然的,一切都是。”
“…………啊,对对…你说的对,就和一直以来一样,你永远都是对的。”
“那么,你经过调查后的结果呢?”
“…………………………。”
托艾先生沉默了一下,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在经过片刻的沉思后,他扶着办公椅的椅背坐了下来,微微地点了点头。
看到这一幕,塞巴斯顿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你的猜测准确无误。”
“我想也是,如果有错的话那我的计划可就要泡汤了。”
“……真是荒唐…睢者的绝对能力和、天咏之乐章……如果两者真的是那样的关系,那我们至今、…都在做什么啊?”
托艾先生困乏地揉了揉鼻梁,说道。
这几天来,通过研究已经得到的两张天咏之乐章,他验实了几项有关于睢者和溃之歌的重要猜测。起初,当这些猜测被塞巴斯顿提出时,托艾先生还半信半疑,但当自己亲自调查一番后才发现…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真实从不单纯,并很少是美好的。
“至今为止都是前奏,先生。”
塞巴斯顿说道,走到了窗边…
“前奏过后就是主旋律,合唱和独唱会转瞬即逝,而然后迎来的就是…极富冲击力的终幕曲!”
…说罢,奋力拉开了窗帘——
“呜哇——!!!!”
腹部受到的猛烈一击,将少年整个人送入空中。
尽管攻击的力度不是很大,但光是能将人打飞的这个事实就足以在对手的心中注入一定程度的恐惧和惊讶了……
…尤其当攻击者只是一位身材娇小的女孩子时。
死之剑的莱可莉丝,正以令人眼花缭乱的华丽身手,压制着那希伦斯。
当前的局势并不难看出——浑身泥水的少年和衣着干净的少女,量谁都能区分出优势和劣势方。
“请站起来…那一拳,没有瞄准你的要害…这种程度,不会有事的。”
莱可莉丝将右手握着的剑指向那希伦斯,轻声说道。
“呜咳、咳咳咳……”
因为刚才落下的那一瞬间不小心呛了一口水,那希伦斯难受地咳嗽了几下,但即便是这种身体的本能也要尽力抑制,因为眼前的状况不容他松懈哪怕一秒。
…于是,他毅然重新爬了起来。
“只是防御的话,是没办法通过考验的。”
“啊啊…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可恶…………”
那希伦斯咬了咬牙,用袖口抹去嘴旁的泥沙。
虽然他曾经在赫勒斯的教导下练过近身体术,但那毕竟只是最低限度的——大部分的训练,都是围绕在剑术以及魔力的运用上的。
这种专注式训练,对于想要提升剑术的人来说确实很重要。可是,这也就同时意味着,如果没有了剑,那希伦斯就会变得和一头除掉了獠牙与利爪的狼一样——几乎无用武之地。
如果、只是如果……
——如果自己现在还有剑,那么…
“咕…不是想这种东西的时候!”
那希伦斯使劲摇了摇头,将没有骨气的念头甩出脑海。
先不管别的,这确实是一场战斗——莱可莉丝正站在那里,琢磨着什么时候该给自己再来一击。如果不能打倒对方,那就只能被对方打倒,这是不进则退的道理。
没错,若不想再次品尝泥沙的味道,那就必须做出改变。只不过……
“……哎?”
…从刚才开始,就好像有哪里…有些不对劲?
尽管只是一瞬间,但那种违和感还是让少年愣了一下。就在他瞳孔中闪过那丝犹豫之时,莱可莉丝轻踏一步,以电光石火的速度冲向了那希伦斯。
“啧!”
那希伦斯连忙交叉双臂挡在面前以作防御,但为时已晚…
“你分心了…这是不应该的。”
回过神来时,莱可莉丝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原本十余米的距离,只在一瞬间之内便被缩短至几十厘米。少女的面孔是如此贴近,那白暂的皮肤在近距离更让她看起来像个洋娃娃,而空气中好像还弥漫着……
“——呜!!”
…在那希伦斯能反应过来那股香味是莱可莉丝的发香前,少女纤细的拳头便填充了他的视野——一记毫无保留的左直拳,将少年击飞了出去。
“咕呃、…咳、咳咳咳、!!”
在像打水漂的石子那样在水面上弹了数下后,那希伦斯狼狈不堪地爬了起来。鼻腔里除了泥沙的腥味,还有血的铁锈味…刚才的那一拳,若再用力一点,他的鼻子恐怕就要散架了。
…不,不是这样的。
应该说,所幸刚才莱可莉丝用的是拳头。在那种近距离中,若是以正确的方式划出或刺出一剑,等待着自己的恐怕就不是能用流鼻血来轻描淡写的伤了……
——等等…
…换个方法来思考……为什么不用剑呢?
就莱可莉丝先前进攻时的气势来看,她对这场考验的态度是绝对认真的,而刚才若用剑划出一击,胜负很有可能就在那时定下了。
“……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希伦斯紧盯着莱可莉丝的一举一动,继续思考着。
少女不像是那种会放水的人,但这进攻的抉择着实让他不解。凭借自己对剑的经验,那希伦斯知道在那种情况下,刻意不用剑进攻反而会扰乱自身的节奏,甚至露出足以让对方回避并加以利用的破绽。
——那既然如此,难道说……
“…喂,莱可莉丝。”
“……什么事?”
“你的那把剑…能收起来吗?”
…耐人寻味的请求。
那希伦斯咬着牙,等待对方的回复。他当然知道对于旁人来说这会是多么可笑的请求——在战斗中让对手收回武器,这等同于请求将胜利让给自己,想必史无前例。
“…………好的,我知道了…”
谁知,莱可莉丝居然点了点头。她手中的剑随即像是融入空气之中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这比请求更加离谱的答复面前,那希伦斯笑了。
“…果然是这样吗……我懂了,莱可莉丝。”
“……什么?”
“你从一开始起…就根本没想通过战斗的方式打倒我吧?”
“……………………。”
莱可莉丝沉默无语,但她的目光好像是在期待那希伦斯为他的假设做出某种解释。
“我从刚才开始就觉得很奇怪了…为什么你总是故意避开我的要害,以最低伤害的方式攻击过来?如果那是在故意放水,你们先前气派十足的那番发言可就说不过去了,而凭你刚才向我进攻的气势,我可以断定你是认真的。”
“……………………。”
“然后是你对进攻节奏的掌握。你一直在两个极端之间来回跳跃,要么以强攻将我完全压制住,要么静止不动等待我做出什么动作。这完全不像是你有意战斗,更像是你在试图通过战斗来达到什么另外的目的,所以我大胆地做出了一个假设:”
少年凌空一指:
“——你所期待的并非我的反击,而是什么其它形式的回应,对吧?”
“……………不能完全否认。”
莱可莉丝再次点了点头,说道。
“但是,我也不能完全肯定你的假设…不过我很高兴,那希伦斯,至少你注意到了这点,接下来请继续努力。”
“呵……不能给点提示什么的吗?”
“请尽量去理解这场试炼吧…为了能驾驭我、驾驭我们生与死的双子之剑,你需要的理解与概念,请去思考。”
莱可莉丝的话,有些让人匪夷所思的电波掺在其中。不过,那希伦斯还是知道她在说什么,只是这略为不明所以的请求让他有些头疼……
…驾驭双子之剑、是什么意思?
好好想想,类似的问题自己以前似乎曾经思考过、回答过。
不出意料的话,那是在与赫勒斯先生的第一次对峙时。若说细节那当然已经不记得了,但当时在理解了持剑所需的觉悟之时,心中那阴霾顿开的感觉…确实让人难以忘怀。
——我是为何要与他人刀剑相向?
这是最原始的问题。
这理应也是所有置身于纷争之中的人应该思考的问题。
战斗的目的、杀戳的目的…唯有理解了自己的行动的原因,才能正确地得到结果。空虚地挥剑是一个战士的禁忌,那样就和行尸走肉大同小异。
是的,那希伦斯知道…
…知道自己之所以还站在这里,就是因为已经理解了,那必要的‘目的’。
——我要、守护…对我来说,重要的一切。
朋友、同伴、归所、日常、…信念。
因为相信着这些,战意才会在胸中燃烧,最终引领自己前向胜利。
一年前的自己领悟到了这些。
…………………………。
——不对。
那道问题的答案仅仅只是这样的吗?
虽然不知道问题究竟是什么,但莱可莉丝想要的答案…自己还没有找到,而手头上的这些一年前的答案…绝非正解。
“——继续思考吧。”
就在这时,莱可莉丝再度开了口。
“‘寻求’的路不会短,但只要愿意去走,就也不会长……那希伦斯,请继续思考吧。”
而当少年抬起头时,她的身影却从原处消失了。
“————!!”
那希伦斯猛地回过神来,朝下方看去,只见莱可莉丝的容貌再度出现在自己的倒影中。
“『仪葬法——死之遥想』”
只见莱可莉丝缓缓向那希伦斯抬起右手,而就在她张开手掌的那一刹那……死、出现了。
不,这绝非抽象的比拟,但却又不是能被传统意义诠释的概念。只是,在少年眼中,从莱可莉丝手心中冒出的、那如同雾气般扩散着的一团团‘黑暗’,只容他那样去理解。
“什、什么…!?”
那希伦斯因这奇异的光景愣了一下,而当他回过神来时,黑暗已经渗过了水面这道境界线,将他的双腿缠住了。
“呜…搞什么名堂、这种东西……啊!”
这些携带着‘死’的概念的黑雾,光看上去给人一种软绵绵、不堪一击的感觉,但实际上却有着惊人的韧性。不论那希伦斯怎样用力,他还是无法从中挣脱,而眼看脚下的黑雾越来越密集……
“……虽然这很不幸,但是,那希伦斯…恐怕,你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
“时、…时间?”
“这…毕竟是试炼,是需要产生合格或否之结果的过程。对于我们剑来说,这个结果就是一切…所以,请不要天真地去认为拖延时间是可行的战术了……若我不能尽快看到我想看到的回应,那…”
“等等!这、…我到底要展示给你看什么?你想要我做什么啊,莱可莉丝!?”
“……很遗憾、这是…需要你自己去思考的。只要愿意去踏上寻求之路,那旅途就不会漫无尽头,你所追寻之物终将会被你找到。………只是,现在的你是否还有足够的时间,是个问题…好好看看吧、”
莱可莉丝停顿了一下,奋力一挥右手。
这时,原先只是在四周缓慢扩散的黑雾,在短短的一瞬间之内……吞纳了整个世界。
黑暗、无尽的黑暗……
稠密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代表着‘死’的黑暗……
不仅仅吞噬了光,甚至连脚下的清水、四周的空气、从远处近处传来的声音、然后是那希伦斯自身……都吞噬得一干二净。
(——————。)
少年想说话,但‘喉咙’却发不出声。
(………………。)
少年于是试图伸出‘手’,但‘手’这个概念也不存在…是的,被吞噬得一干二净。
完完全全的死是不留一丝痕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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